一、什么是“996”
近年来互联网平台经济的迅猛发展，给人们带来了无限的发展机遇，也给生活带来了无尽的惊喜。但是，随之而来的“996”引发的社会诸多问题，如“过劳”、“996.ICU”等，它与劳动法律法规中工作时间和休息休假制度密切相关。因此，对“996”的前世今生进行梳理，对劳动关系中各主体进一步的正确理解“996”，具有积极的意义。根据GitHub项目“996ICU”[①]上简体中文版显示，“996”工作制，即每天早 9 点到岗，一直工作到晚上 9 点，每周工作 6 天。“996”工作制的周工作时间为最低 12×6=72 小时。什么是 996.ICU？工作 996，生病 ICU[②]。它包括工作时间、延长工作时间（加班加点）、休息时间、工时制度、休假制度、和用人单位规章制度等。
二、“996”与中国工作时间和休息休假制度的前世
（一）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工作日的论述范例
在《资本论》中，大家都会发现，马克思对于当时英国工厂的每日工作（时间）以及工厂制度对劳动力的影响，进行了实质的调查研究。工时和工资是马克思的主要关注对象[③]。如：“1850年制定的现行（1867年）工厂法规定，一周平均每个工作日为10小时，即一周的前5天为12小时，从早晨6时至晚上6时，其中包括法定的半小时早饭时间和一小时午饭时间，做工时间净剩10+(1/2)小时；星期六为8小时，从早晨6时至午后2时，其中有半小时早饭时间。每周净剩60小时，前5天为10+(1/2)小时，星期六为7+(1/2)小时。[④]
还有一个比较有趣的就是，马克思发现了一个“啃吃饭时间”。“看来，靠超过法定时间的过度劳动获得额外利润，对许多工厂主来说是一个难于抗拒的巨大诱惑。他们指望不被发觉，而且心中盘算，即使被发觉了，拿出一笔小小的罚款和诉讼费，也仍然有利可图。”［注：《工厂视察员报告。1856年10月31日》第34页。］“如果额外时间是在一天之内零敲碎打地偷窃来的，那末，视察员要想找出违法的证据就很困难了。”［注：同上，第35页。］资本“零敲碎打地偷窃”工人吃饭时间和休息时间的这种行为，又被工厂视察员叫做“偷占几分钟时间”［注：同上，第48页。］，“夺走几分钟时间”［注：同上。］，工人中间流行的术语，叫做“啃吃饭时间”［注：同上。］。我们看到，在这种气氛中，剩余价值由剩余劳动形成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有一位很可敬的工厂主对我说：如果你允许我每天只让工人多干10分钟的话，那你一年就把1000镑放进了我的口袋。”［注：同上。］“时间的原子就是利润的要素。”［注：《工厂视察员报告。1860年4月30日》第56页。］[⑤]
马克思对于英国当时执行劳动法的情况，是相当无奈而又无比愤慨：“1833—1864年英国的工厂立法中，1802年到1833年，议会颁布了5个劳动法，但是议会非常狡猾，它没有批准一文钱用于强制地实施这些法令，用于维持必要的官员等等。这些法令只是一纸空文[⑥]。”
以上内容，节选自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资本的产生过程）第三篇（绝对剩余价值的生产）中对“工作日”的论述。我想，这大概就是 “996”前世的雏形吧？！
（二）“八小时工作制”斗争的历史回顾
“八小时工作制”是指职工在一个工作日内工作八小时的制度。1886年，美国芝加哥工人同资产阶级开展了缩短工作时间的斗争，发动了八小时工作制的运动。同年，在日内瓦召开的国际工人协会(即第一国际)，提出了“八小时工作，八小时自己支配，八小时休息”的口 号。但在当时资本主义国家是无法实现的，因此，直到20世纪初期，争取“八小时工作制”仍然是无产阶级的斗争口号。只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由于工人阶级的坚决斗争，资本主义国家才先后实行八小时工作制。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在工人阶级坚决斗争面前，资本家认为缩短工作时间，不仅对他们获取利润无害，反而有利，于是在某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开始实行比八小时要少的工作制。苏联在十月革命胜利不久，于1917年10 月29日作出了八小时工作制的决议，它是苏联第一批立法文件之一，也是第一个劳动法令。1921年5月1日在广州召开的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提出 了 “八小时工作制 ”的议案， 1922年7—8月间，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的《劳动法大纲》中也提出实行“八小时工作制”[⑦]。
（三）《劳动法》实施前中国的工作时间和休息休假制度
当前，在中国现存能查询到的，近似于“996”的官方文件，首先，应该是新中国成立之前，1949年9月29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通过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中，第三十二条第三款中“公私企业目前一般应实行八小时至十小时的工作制，特殊情况得斟酌办理”。
其次，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务院于1952年7月25第146次政务会议通过，1952年8月6日发布的《政务院关于劳动就业问题的决定》中第一条第七款规定，为保障职工健康，提高劳动生产率，并扩大就业面，应有计划有步骤地坚决贯彻八小时至十小时工作制，一切较大的公私营工矿交通运输企业均应尽可能实行八小时工作制。凡属有原料，有销路，技术条件许可者，可将现行的每日一班制或两班制改为每日两班制或三班制。大中城市和工矿区的国营商店、合作社也应尽可能实行八小时工作制。有害健康的工作，每日工作时间还应低于八小时。一切公私企业的加班加点，均应受严格的限制。
然后，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于1956年6月8日公布的《国务院关于建筑业实行八小时、小礼拜工作制度的规定》，该规定全文如下：“目前建筑业工时制度混乱不统一，有八小时、八小时半、九小时的，甚至有十小时的。由于工时过长，影响着职工的身体健康以及文化、技术水平的学习提高。因而决定：从今年（1956年）七月一日起，建筑业一律实行八小时小礼拜工作制度。在工人自愿和不妨碍工程进行的条件下，假日可以调剂集中使用，劳动定额也应该按八小时计算。希各施工单位立即开始进行改变工时制度的准备工作”。
再次，中国的标准工作日在1994年03月01日之前，实行的是每日8小时，每周48小时，每周工作6天，给予一天的公休假日。如前面所提及的，这一工作日制度是源于《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规定，以及国际劳工组织1919年1号公约[⑧]。随着生产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缩短工时已经成为一种趋势。国际劳工组织1919年1号公约规定的标准工作时间，是每天8小时，每周48小时，1935年的47号公约又缩减至每周40小时[⑨]。
还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于1994年01月24日第十五次常务会议通过，1994年02月03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令第146号发布的《关于职工工作时间的规定》，其中规定“1.本规定适用于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的国家机关、社会团体、企业事业单位以及其他组织的职工；2.国家实行职工每日工作８小时、平均每周工作４４小时的工时制度；3.国家机关、事业单位实行统一的工作时间，自本规定施行之日起，第一周星期六和星期日为休息日，第二周星期日为休息日，依此循环；4. 本规定自1994年03月01日起施行。1994年03月01日施行有困难的，可以适当延期，但是最迟不得超过1994年05月01日”。
紧接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于1994年7年5日第八届第八次会议通过，1994年7月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令第28号公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劳动法》第三十六条规定，“国家实行劳动者每日工作时间不超过八小时、平均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四十四小时的工时制度”。早在1994年3月2日在第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六次会议上，时任劳动部部长的李伯勇，受国务院的委托，提请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审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草案）》（以下简称《劳动法》）作出说明时，就关于工作时间的问题，曾作过这样的表述：“但从中国目前的实际情况看，一方面，企业生产任务不均衡，劳动生产率普遍不高，完全按照国际公约的标准限制太严，难以行得通；另一方面，非公有制企业超时工作现象十分严重，每天加点三四小时已成惯常现象，有的甚至长达六七小时，严重影响了劳动者的身体健康，也导致了伤亡事故的发生。草案根据这一实际情况，对延长工作时间作了限制性规定”。
我想，当时劳动部部长李伯勇所说的这种“惯常现象”，或许就是中国“996”、“大小周”工作时间和休息休假制度的前世吧。
三、“996” 与中国工作时间和休息休假制度的今生
（一）中国的工作时间与休息休假制度现状
中国自1949年成立新中国之后，到现在为止已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工时制度。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国家历来重视工人的劳动权利。1954年、1975年、1978年、1982年制定或修改的《宪法》中，均规定劳动者有休息的权利。1960年12月《中共中央关于在城市坚持8小时工作制的通知》明确规定：“全国各城市的一切单位、一切部门，在一般情况下，无例外地必须严格实行8小时工作制，不得任意加班、加点，不得任意侵占干部和群众的休息时间。”[⑩]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于1995年02月17日第八次全体会议通过，1995年03月25日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令第174号”文，发布了《国务院关于修改〈国务院关于职工工作时间的规定〉的决定（附1995年修正本）》，该行政法规其中明确规定：
1.本规定适用于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的国家机关、社会团体、企业事业单位以及其他组织的职工。职工每日工作8小时、每周工作40小时。（第二、三条）
2.因工作性质或者生产特点的限制，不能实行每日工作8小时、每周工作40小时标准工时制度的，按照国家有关规定[11]，可以实行其他工作和休息办法。（第五条）
3.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延长职工工作时间。因特殊情况和紧急任务确需延长工作时间的，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执行。（第六条）
4.本规定自1995年05月01日起施行。1995年05月01日施行有困难的企业、事业单位，可以适当延期，但是事业单位最迟应当自1996年01月01日起施行，企业最迟应当自1997年05月01日起施行。（第九条）
就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发布《国务院关于修改〈国务院关于职工工作时间的规定〉的决定（附1995年修正本）》的同一天（1995年03月2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部发布了《劳动部贯彻〈国务院关于职工工作时间的规定〉的实施办法》。该法规中重申：“职工每日工作8小时、每周工作40小时，实行这一工时制度，应保证完成生产和工作任务，不减少职工的收入”，也同时规定：
1. 因工作性质或生产特点的限制，不能实行每日工作8小时、每周工作40小时标准工时制度的，可以实行不定时工作制或综合计算工时工作制等其他工作和休息办法，并按照劳动部《关于企业实行不定时工作制和综合计算工时工作制的审批办法》执行。（第五条）
2. 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延长职工工作时间。企业由于生产经营需要而延长职工工作时间的，应按《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第四十一条的规定执行。（第六条）
3. 根据本办法第六条、第七条延长工作时间的，企业应当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第四十四条的规定，给职工支付工资报酬或安排补休。（第八条）
4. 企业根据所在地的供电、供水和交通等实际情况，经与工会和职工协商后，可以灵活安排周休息日。（第九条）
嗣后，接二连三地，劳动部在1995年4月22日《〈国务院关于职工工作时间的规定〉问题解答》，对《国务院关于修改〈国务院关于职工工作时间的规定〉的决定（附1995年修正本）》中的工作时间、工时制度、加班加点计算基础内容等进一步明确，举例如下：
1.有条件的企业应尽可能实行职工每日工作8小时、每周工作40小时这一标准工时制度。有些企业因工作性质和生产特点不能实行标准工时制度的，应将贯彻《规定》和贯彻《劳动法》结合起来，保证职工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40小时，每周至少休息1天；有些企业还可以实行不定时工作制、综合计算工时工作制等其他工作和休息办法。
2. 不定时工作制是针对因生产特点、工作特殊需要或职责范围的关系，无法按标准工作时间衡量或需要机动作业的职工所采用的一种工时制度。例如：企业中从事高级管理、推销、货运、装卸、长途运输驾驶、押运、非生产性值班和特殊工作形式的个体工作岗位的职工，出租车驾驶员等，可实行不定时工作制。鉴于每个企业的情况不同，企业可依据上述原则结合企业的实际情况进行研究，并按有关规定报批。
3. 综合计算工时工作制是针对因工作性质特殊、需连续作业或受季节及自然条件限制的企业的部分职工，采用的以周、月、季、年等为周期综合计算工作时间的一种工时刻度，但其平均日工作时间和平均周工作时间应与法定标准工作时间基本相同。主要是指：交通、铁路、邮电、水运、航空、渔业等行业中因工作性质特殊，需要连续作业的职工；地质、石油及资源勘探、建筑、制盐、制糖、旅游等受季节和自然条件限制的行业的部分职工；亦工亦农或由于受能源、原材料供应等条件限制难以均衡生产的乡镇企业的职工等。
这里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对于上述暂时存在困难的企业，各地区、各部门务必加强领导，精心指导，帮助他们制定切实可行的实施步骤；上述企业也应立足自身，挖掘潜力，积极创造条件，力争早日实行新工时制度，而不要非拖到1997年5月1日再实行。
4.1997年5月1日以前，以企业所执行的工时制度为基础。即实行每周40小时工时制度的企业，以每周40小时为基础计算加班加点时间；实行每周44小时工时制度的企业，以每周44小时为基础计算加班加点时间。上述加班加点，仍然按《劳动法》的有关规定执行。1997年5月1日以后，一律应以每周40小时为基础计算。
再次，劳动部《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若干问题的意见》中，进一步补充说明劳动法中的关于工作时间和休息休假的相关条款：
1. 经批准实行综合计算工作时间的用人单位，分别以周、月、季、年等为周期综合计算工作时间，但其平均日工作时间和平均周工作时间应与法定标准工作时间基本相同。
2. 对于那些在市场竞争中，由于外界因素的影响，生产任务不均衡的企业的部分职工，经劳动行政部门严格审批后，可以参照综合计算工时工作制的办法实施，但用人单位应采取适当方式确保职工的休息休假权利和生产、工作任务的完成。
3. 经批准实行不定时工作制的职工，不受劳动法第四十一条规定的日延长工作时间标准和月延长工作时间标准的限制，但用人单位应采用弹性工作时间等适当的工作和休息方式，确保职工的休息休假权利和生产、工作任务的完成。
4. 实行标准工时制度的企业，延长工作时间应严格按劳动法第四十一条的规定执行，不能按季、年综合计算延长工作时间。
5. 中央直属企业、企业化管理的事业单位实行不定时工作制和综合计算工时工作制等其他工作和休息办法的，须经国务院行业主管部门审核，报国务院劳动行政部门批准。地方企业实行不定时工作制和综合计算工时工作制等其他工作和休息办法的审批办法，由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劳动行政部门制定，报国务院劳动行政部门备案。
6. 休息日安排劳动者工作的，应先按同等时间安排其补休，不能安排补休的应按劳动法第四十四条第（二）项的规定支付劳动者延长工作时间的工资报酬。法定节假日（元旦、春节、劳动节、国庆节）安排劳动者工作的，应按劳动法第四十四条第（三）项支付劳动者延长工作时间的工资报酬。
7. 协商是企业决定延长工作时间的程序（劳动法第四十二条和《劳动部贯彻〈国务院关于职工工作时间的规定〉的实施办法》第七条规定除外），企业确因生产经营需要，必须延长工作时间时，应与工会和劳动者协商。协商后，企业可以在劳动法限定的延长工作时数内决定延长工作时间，对企业违反法律、法规强迫劳动者延长工作时间的，劳动者有权拒绝。若由此发生劳动争议，可以提请劳动争议处理机构予以处理。
这里需要重点指出的是，《意见》中提出了“适用法律、法规、规章及其他规范性文件遵循下列原则”，即：
（1）法律的效力高于行政法规与地方性法规；行政法规与地方性法规效力高于部门规章和地方政府规章；部门规章和地方政府规章效力高于其他规范性文件。
（2）在适用同一效力层次的文件时，新法律优于旧法律；新法规优于旧法规；新规章优于旧规章；新规范性文件优于旧规范性文件。
（二）劳动者对“996”的抵制与资本的声音
随着时间的往前回放，那是在2019年3月27日，一个名为“996ICU”的项目，在GitHub[12]上传开。程序员们揭露了与“996ICU”相关的互联网平台企业，掀起了抵制互联网平台企业的996工时制度的浪潮。紧跟着，有某些业界大佬发表诸如“年轻人要奋斗，996也是一种福报”、“以我的体质，做到8116+8，周一到周六，早8点工作到晚11点，周日工作8小时，每个月休假两天”和“混日子的人不是我的兄弟，真正的兄弟一定是一起拼杀于江湖,一起承担责任和压力,一起享受成功的成果的人!”，并编写《地板脑中的故事》[13]等言论。这，可能就是全国政协委员李国华委员批评的“在’996’被谴责后，资本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扭曲正常价值观”吧？！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件事情当时在网上也引起了大讨论，该大佬发表的“996福报论”被广大网民声讨。当时，GitHub上“996.ICU”项目控诉“996”工作制的不人道引发全球关注，对此Python之父吉多·范罗苏姆认为996工作制是不人道的，呼吁媒体和政府积极关注这一事件。CPython核心开发者森迪尔认为，范罗苏姆这一举动充满善意，对社区是激励也是帮助，身为领导做出了很好的榜样[14]。
中共中央宣传部委托新华通讯社主办的“天下第一刊”《半月谈》，三评“996”——违法、过劳、伪奋斗[15]。出于公众舆论的压力，某位大佬不得不通过“新浪微博”做出解释：“任何公司不应该，也不能强制员工996；阿里巴巴从来也都提倡，认真生活，快乐工作！但是年轻人自己要明白，幸福是奋斗出来的！不为996辩护，但向奋斗者致敬！”。[16]时隔两天后，该大佬又再次在新浪微博为自己的言论做出说明：“关于“996对不对”，法律自有规定摆在那里，这个问题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认真思考过自己的选择了没有，我们人生的意义和奋斗的方向在哪里……没有人喜欢在一个强制996的企业里工作，既不人道，也不健康，更难以持久，而且员工、家人、法律都不允许。长期那样，即使你付再多工资，员工也会跑光。想让员工通过996而获利的公司是愚蠢的，也不可能成功的。我想员工会自然选择离开那些毫无前途、希望，瞎折腾员工的996公司的，因为中国可以选择的企业有几千万家。但是这世界确实有很多996，甚至007的人。不仅仅是企业家，大部分成功或有追求的艺术家、科学家、运动员、官员、政治家基本上都是996以上的。不是因为他们有超常的毅力，而是因为他们超爱自己选择的事业，他们为此付出超常的奋斗和努力，才获得了常人没有的‘成功’” 。[17]，再次把问题抛回去给普通劳动者：尖锐地指出“法律自有规定摆在那里，这个问题并不是关键”；同时声言“员工有的是选择”；更是把普通劳动者与企业家、艺术家、科学家、运动员、官员、政治家相对比，认为普通劳动者要取得成功，就要与他们一样，应该“基本上都是996以上的”的群体。另一位大佬则回应说：“我是要为18万兄弟背后那18万个家庭负责，还是要留下那1%混日子的人，向他们负责？我没有选择余地”，堂而皇之地把要“996”的劳动者说成了“混日子”的人。这是“以奋斗为幌子，行竭泽而渔”[18]之余，还对这种机制（996、大小周）进行话术包装，赋予其某些文化、道德色彩。比如，愿意接受的被视为工作积极、有闯劲，有梦想，而配合不积极的则可能被斥责为贪图安逸、得过且过[19]。
（三）“996”的现象与舆论在继续
近年来，根据《北京青年报》报道，用人单位实行“996”、“大小周”，甚至“007”工作制所涉及的公司名单中，被曝光又著名的互联网企业有“华*、阿里*巴、蚂蚁*服、*东、5*同城、*宁、途*网、*赞、字节*动、拼*多、大*、海*集团等纷纷上榜，上榜的公司总数为40家”[20]。本来就处于“市场地位不平等、信息不对称、管理关系不平等”相对弱势一方的劳动者，在“企业失控、监管失序、工会失灵”的情况下，维权又怎么能不举步维艰。他们有的更要面对用人单位的倒打一耙，变成了“自愿加班”去“混日子”的人，而“没有选择余地”的被辞退。
“‘996’被谴责后，资本发出了不同的声音，扭曲正常价值观。”就资本的声音而言，虽然“在所有错综复杂的问题都诉诸公众的做法，其实在很多情况下都是借助（那些）并无机会知情的多数（人）介入，来逃避那些知情人的批评”[21]。可往往事与愿违的是，因为“恐怖虽然巨大，却无处不在。有腐败，也有廉洁。有混乱，依然有奇迹。有弥天大谎，也有人在决心揭露谎言。”[22]舆论监督正在起着它的应有作用，各大网站、报纸、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如：
1) 央视网：《工作996，生病ICU？关注：年轻人该如何奋斗？》；
2) 新华网：《辛识平：奋斗应提倡，996当退场》；
3) 《中国青年报》：《被“996”工作制围困的年轻人：像是定好闹钟的机器》；
4) 《新京报》：《996工作制：蜜糖还是“毒药”？》和《“996制”遭抵制 加班文化需重新审视》；
5) 《法制日报》：《中国约84家互联网公司实行996工作制》；
6) 《广州日报》：《“996工作制”不可持续》；
7) 《北京青年报》：《老板要求“996工作制” 你该怎么办？》；
8) 《钱江晚报》：《“996”工作制，道德绑架无法掩盖违法事实》；
9) 《工人日报》：《别把超时加班美化为“拼搏和敬业”》
特别是《半月谈》，接连的发表了《半月谈微评：宣扬996工作制，谁给了“有赞”公然违法的勇气？》、《半月谈评论：996与奋斗无关，与利益有关》、《半月谈评论：警惕常态化的“996”工作制催生“过劳一代”》三篇评论，对“996”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批判，并在《996大讨论，保护劳动者权益更富温情共识》中旗帜鲜明提出：“但不管世界如何变化，保护劳动者权益、让劳动者的权益越来越丰富的共识将更加广泛，实践将更加坚定”。
今年年初，因拼*多接连出现员工猝死、跳楼、被辞退等事件，再次引发舆论声讨与关注。《半月谈》又接连发表了题为《不要让被迫“996”抹黑奋斗底色》、《“996”成了招聘标准？社会必须对这种违法现象说不》、《996：隐秘而又公开的“痛”》三篇文章，起到了很好的舆论主导作用。
在全国政协委员李国华提出“996”问题处于“企业失控、监管失序、工会失灵”的状态，建议对“996”工作制进行监管之后，又掀起一轮针对“996”的社会舆论高潮。如：
1) 《工人日报》：《绝不能让“超时加班”成常态》；
2) 《北京青年报》：《超时加班需要划一条红线》；
3) 《光明日报》：《过度加班是对员工劳动力的占用和盘剥：“996和007是违法，不是奋斗”》、《观两会:畸形的996不是“奋斗”应有的姿势》；
4) 《云南日报》：《“996”制度不应泛化》；
5) 《半月谈》：《仅有呼吁是不够的！治好“996”这场“过劳病”，监管必须动真格》。
四、结语
在“超时加班”成常态下，在公众和媒体的舆论监督下，国家政府相关管理部门以及劳动者的娘家人——工会，对违法、畸形的“996”的监管，如何的去“动真格”，我们拭目以待。
主要参考著作文献
一、专著类
[1]栗劲,李放主编.中华实用法学大辞典[M].吉林:吉林大学出版社,1988.
二、译著类
[1]博西格诺(John J.Bonsignore)等著.法律之门:第8版[M].邓子滨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7.
[2]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著.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四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沃尔特.李普曼(Lippmann ,W.)著.公众舆论[M].闫克文,江红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三、报纸类
[1]中工网维权频道案例库.用人单位不得变相延长工作时间——赵某、陈某、陆某、周某诉某省灯泡厂侵犯其休息权[N/OL].2008-11-21.http://right.workercn.cn/c/2008/11/21/145339664915097.html
[2]网易科技.刘强东朋友圈回应996：”混日子的人不是我的兄弟”[N/OL].网易网.2019-04-12. 18:43:07 https://www.163.com/tech/article/ECJ6M1PE00097U7R.html
[3]阿迷.Python 之父发声：我们能为中国的 “996”程序员做什么？[N/OL].IT之家网站.2019-04-08.https://www.ithome.com/0/418/079.htm
[4]半月谈.半月谈三评996：违法、过劳、伪奋斗[N/OL].半月谈. 2019-04-16.http://www.banyuetan.org/pl/detail/20190416/1000200033136001555374820326895304_1.html
[5]乡村教师代言人马云.不为“996”辩护，但向奋斗者致敬.微博weibo.com.2019-04-12 18:19.https://weibo.com/2145291155/Hpj9wau6U?filter=hot&root_comment_id=0&type=comment#_rnd1615787004040
[6]乡村教师代言人马云.再谈996：理性讨论比结论更重要，周末愉快！.微博 weibo.com.2019-04-14.11:35https://weibo.com/2145291155/HpzmF8bpc?filter=hot&root_comment_id=0&type=comment
[7]辛识平.扭曲“奋斗观”当休矣[N/OL].新华网时政评论.2021-01-06.20:14:17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21-01/06/c_1126953384.htm
[8]任然.被“996”围困的年轻人 像是定好闹钟的机器[N/OL].中国青年报. 2019-04-02(02).http://zqb.cyol.com/html/2019-04/02/nw.D110000zgqnb_20190402_1-02.htm
[9]温婧.40家互联网公司陷“996”工作制风波[N/OL].北京青年报.2019-04-05(A12).http://epaper.ynet.com/html/2019-04/05/content_324072.htm?spm=C73544894212.P99790479609.0.0&div=-1
[①] 该项目的链接：https://github.com/996icu/996.ICU ，访问日期:2021年03月29日。建议使用Firefox或者Chrome浏览器浏览。
[②] 996.ICU：2019年3月20日，V2EX网友@nulun注册了域名为996.icu的网站，内容口号为“工作996，生病ICU”。 3月26日，一位名叫996icu的新注册用户在GitHub创建了名为996.ICU的仓库。其仓库的Readme文档指出，该项目名字的含义是“工作996，生病ICU”，并以“Developers’ lives matter.”作为口号。:https://996.icu/#/zh_CN ，访问日期:2021年03月29日。
[③] 博西格诺（John J.Bonsignore）等著：《法律之门:第8版》，邓子滨译，华夏出版社，2007，第168页。
[④]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著：《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五卷》，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作编译局译，人民出版社，2009，第277页。
[⑤]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著：《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五卷》，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作编译局译，人民出版社，2009，第281页。
[⑥]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著：《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五卷》，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作编译局译，人民出版社，2009，第281页。
[⑦] 栗劲、李放主编：《中华实用法学大辞典》，吉林大学出版社，1988，第30页。
[⑧] 国际劳工公约组织：《C001-1919年（工业）工作时间公约（第1号）》，生效日期：1921年06月13日。https://www.ilo.org/dyn/normlex/en/f?p=NORMLEXPUB:12100:::NO:12100:P12100_ILO_CODE:C001:NO 访问日期： 2021年3月29日。
[⑨] 国际劳工公约组织：《C047-1935年〈每周工作四十小时公约〉（第47号）》，生效日期：1957年06月23日。https://www.ilo.org/dyn/normlex/en/f?p=NORMLEXPUB:12100:::NO:12100:P12100_ILO_CODE:C047:NO 访问日期：2021年3月29日。
[⑩] 中工网维权频道案例库：《用人单位不得变相延长工作时间——赵某、陈某、陆某、周某诉某省灯泡厂侵犯其休息权案》，2008-11-21。http://right.workercn.cn/c/2008/11/21/145339664915097.html ，访问日期：2021年3月29日。
[11] 《关于企业实行不定时工作制和综合计算工时工作制的审批办法》：发文部门：劳动部，发布文号：劳部发〔1994〕503号，发布日期：1994年01月01日，施行日期：1995年05月01日。
[12] 百度百科：GitHub词条，是一个面向开源及私有软件项目的托管平台，因为只支持Git作为唯一的版本库格式进行托管，故名GitHub。归属于美国微软公司。https://baike.baidu.com/item/Github/10145341?fr=aladdin 访问日期：2021年3月29日。
[13] 网易科技报道：《刘强东朋友圈回应996：”混日子的人不是我的兄弟”》，网易网，2019年04月12日 18:43:07。https://www.163.com/tech/article/ECJ6M1PE00097U7R.html 访问日期:2021年3月29日。
[14] 阿迷：《Python 之父发声：我们能为中国的 “996”程序员做什么？》， IT之家网站，2019年04月08 日7:23:15。https://www.ithome.com/0/418/079.htm ，访问日期：2021年3月29日。
[15] 半月谈：《半月谈三评996：违法、过劳、伪奋斗》，半月谈，2019年04月16日 08:33。http://www.banyuetan.org/pl/detail/20190416/1000200033136001555374820326895304_1.html 访问日期： 2021年3月29日。
[16] 乡村教师代言人马云：《不为“996”辩护，但向奋斗者致敬》，《微博 weibo.com》，2019年04月12日 18:19。https://weibo.com/2145291155/Hpj9wau6U?filter=hot&root_comment_id=0&type=comment#_rnd1615787004040访问日期：2021年03月29日。
[17] 乡村教师代言人马云：《再谈996：理性讨论比结论更重要，周末愉快！》，《微博 weibo.com》，2019年04月14日 11:35。https://weibo.com/2145291155/HpzmF8bpc?filter=hot&root_comment_id=0&type=comment访问日期：2021年03月29日。
[18] 辛识平：《辛识平：扭曲“奋斗观”当休矣》，《新华网时政评论》，2021年01月06日 20:14:17。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21-01/06/c_1126953384.htm 访问日期2021年3月29日。
[19] 任然：《被“996”围困的年轻人 像是定好闹钟的机器》，《中国青年报》，2019年04月02日 02 版。http://zqb.cyol.com/html/2019-04/02/nw.D110000zgqnb_20190402_1-02.htm 访问日期：2021年3月29日。
[20] 温婧:《40家互联网公司陷“996”工作制风波》，《北京青年报》，2019年04月05日，第A12版。http://epaper.ynet.com/html/2019-04/05/content_324072.htm?spm=C73544894212.P99790479609.0.0&div=-1访问日期：2021年3月29日。
[21] 李普曼（Lippmann ,W.）著：《公众舆论》, 闫克文、江红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第284页。
[22] 同上，第29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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